鹿邑食光录八味千年里的天地人和
作者:佚名|分类:生活杂谈|浏览:83|发布时间:2025-07-19
天光未明时,青石板路上已然沸腾起人间烟火。我踩着露水往老街深处去,忽被一缕温热的豆香绊住了脚步——这熟悉的气息,是鹿邑人用百年时光熬煮的晨光序曲。
木桶掀开的刹那,乳白的雾气裹挟着豆香扑面而来,恍如看见涡河在晨曦中舒展腰肢。黄豆与小米在石磨里缠绵整夜,滤出的浆汁在柴火灶上跳着圆舞曲,直到熬出这碗“白玉浆”。撒几粒腌黄豆,配两根现炸油条,看外乡人学我用筷子尖挑着油条蘸奶汤,忽然懂得老辈人说的“碗底乾坤”——这传承百年的妈糊,最是藏着鹿邑人骨子里的中庸之道。
正午蝉鸣最盛时,巷口那间无招牌的棚屋藏着惊喜。山芋粉在井水里醒成颤巍巍的“娃娃鱼”,老板娘手腕轻抖,晶莹的凉粉便滑进滚烫的鸡汤。荆芥叶与辣椒油在碗中画出阴阳太极,哧溜一口,冰凉与火辣在舌尖缠绵,暑气化作额角细密的汗珠,痛快得让人想起老子说的“道法自然”。
孔集老街的百年老灶前,第七代传人老张正往陶罐里添着陈年老汤。这锅始于嘉靖年间的卤水,见证过多少代贡鸡的涅槃?“要选养足百日的蛋鸡,抹蜜油炸再文火慢煨。”琥珀色的油光里浮着完整鸡形,筷子轻拨却骨肉分离。学着老辈人撕块鸡肉夹进火烧,外酥里嫩的层次间,忽然尝到时光沉淀的醇香。
观堂作坊的老师傅手腕一翻,刚擀好的糖片便轻盈飞起。这传承自南唐的绝活,讲究“薄如蝉翼,落地即碎”。芝麻粒在夕阳下跳着华尔兹,咬下的瞬间,酥脆声在齿间炸开,甜香裹着芝麻香直冲天灵盖。恍惚看见千年前的匠人也是这样守着炭火,把四季轮回擀成薄如纸片的思念。
冬至夜的试量镇,空气里飘着古老的约定。夹起颤巍巍的肉片蘸蒜泥,辛辣与醇厚在舌尖绽放,忽然懂得“狗肉滚三滚,神仙站不稳”的俗谚——这暖身更暖心的滋味,原是刻进中原人基因里的冬日情书。

五更天的邱集窑洞,上演着面团变形记。反复摔打的面团裹着五香粉,在案板上开出层层叠叠的花。当烧饼贴进炭火壁炉,我闻到了麦香与火焰的私语。十分钟后,捧着烫手的烧饼咬开酥脆外壳,热气裹着椒盐香直冲鼻腔,突然明白老师傅说的“好烧饼要会呼吸”——那层层叠叠的气孔,不正是土地对麦浪的深情告白?
辛集老街当中秋临近,作坊里又会飘出玫瑰与核桃的甜香——辛集月饼的酥皮要擀足十八层,包进青红丝与冰糖的月光。咬开月饼的刹那,月饼要甜得能流蜜,才是辛集人的待客之道。“
暮色染红宋河时,我总爱坐在老酒坊的门槛上。看晶莹的酒液从紫砂壶嘴倾泻而下,空气中绽开高粱与曲香的二重奏。至今仍是老酒客们心头的白月光。举杯对月的刹那,忽然懂得老子说的“道法自然”——这杯中日月,原是比道德经更醉人的生存哲学。
离乡那日,我把妈糊碗底的最后一滴舔净。当现代美食冲击着每个城市的味蕾,鹿邑人依然守着老灶台,用千年时光熬煮着最朴素的幸福。这或许就是老子故里最动人的生存智慧:万物归真,味从本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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